碧落

第二部分

第十四章

梅芙越发激动了起来，但她的脑子也转得更快了。她的样子让我不禁记起了我们的父亲——说话时字斟句酌的样子。“如果这就是我送你读医学院的报应，行，我认了。我从来没有逼你争气什么的。我以为你懂我的用心。但如果你说你关心我的职业前景，那我可以回答你：我喜欢我的工作。我喜欢我的同事。我喜欢这个我为之付出了心血的公司。我的工作时间很灵活，我的医保甚至负担了眼科和牙科，我还攒了多到可以环游世界的带薪假期，但是我不想去环游世界，因为我喜欢我的工作。”

不知为何，我却不想就此作罢。“换一份工作，说不定你也会喜欢的。你试都不试。”

“奥特森先生需要我。你能理解这一点吗？他对于冷藏和运输都非常在行，对蔬菜本身也有一定的了解，但是对于钱方面他一窍不通。每天的工作都让我无比确信，我是这家公司不可或缺的人，所以别瞎操心了。”

梅芙在奥特森公司这份全职工作，她每天花个半天就能干完。正因如此，奥特森先生从来不干涉梅芙的工作地点或者工作时长，因为梅芙肯定会做好她的工作。梅芙被任命为财务总监，可我实在想不出来这家小公司哪里用得上个财务总监。梅芙私下帮我的生意做账，她向来是一丝不苟。她全心全意地记录账目，事无巨细：哪怕是我名下某栋房产大厅的灯泡烧了，她都会做更换相关的记录。每周我会寄给她一个内含收据，账单，和租金支票的文件夹。她用一本分类账簿逐一进行登记，与父亲用的那本颇为相似。我们在詹金镇的银行开了很多户头，用都是梅芙的名字，签支票也都是由她来签。她关注纽约州税法，城市维护建设税，退税政策，税收减让等等。她会起草正式的信函，发给拖欠房租的租户。我每个月都会开支票给她作为薪水，她从来都不会兑成现金。

“我付你也是付，付别人也是付”，我说。“别人眼里，这就是份拿工资的普通工作。”

“这点事能干成工作，这种人才也不好找。”她通常都是在餐桌上，一边吃晚饭，一边处理我的账目。“顶多周四一天而已”，她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