碧落

第二部分
第十四章

“行了”，她的母亲终于发话了。“我们也在场。”思澜边给大家拨鸡肉沙拉边打断道。她被晒伤了，原本苍白的皮肤此时呈现暗红色，从她的肩膀到胸口，再到她的脸都是那样，看起来就像是被烫熟了。我们每个人都疲惫不堪。

“你都没问安迪可不可以碰他的脚”，小梅仍然不依不饶地问我。“你也没问他的父母。不用先问问吗？”

我冲她笑了，这个黑头发的小姑娘可是我漂亮的女儿啊。“不用。”

“是不是医学院教过你，该怎么处理呢？”凯文也问我。这两个小孩都没被晒伤。思澜把他们照顾得非常周全，却唯独忘记了自己。

“当然了”，我回答道，言语之中隐隐约约流露着一种庆幸，庆幸在沙滩上扎破脚的不是我儿子。“有一个学期我们有堂课专门教过，要是沙滩上有小男孩的脚扎了根钉子，该怎么拔出来，之后下一个学期，我们还学了有人的喉咙被鱼骨头卡住了该怎么办。”

医学院教会我的其实在于如何做事果决：提炼问题，权衡利弊，继而行动——这都要一气呵成。但话说回来，这些也是房地产生意教会我的道理。所以哪怕我连解剖都没学过，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拔出安迪脚上的那根钉子。

“你不应该把这件事说得那么轻巧”，我的妻子说道。“你是懂急救的。”

小梅和凯文立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，凯文把剥了一半的玉米拿在了手里，小梅也放下了她的叉子。我们都在等着思澜继续说下去。我们望着思澜静静地等待着。她摇了摇头，在大太阳底下暴晒了一下午，她的卷发似乎多少有点褪色。“实话实说，你就是懂。”

“你是个医生”，小梅向我探过身子，直视着我的双眼。“你应该去当医生呀。”小梅非常善于模仿我们，尤其是她模仿的思澜简直惟妙惟肖。

我们的生活水准是我医学院同学加班加点也难以企及的，但是相较于引荐我时思澜能称呼我为医生而言，我们优渥的生活对她来说不值一提。这是我的丈夫，康罗伊医生。实际上她还真这么干过，我希望她不要这样，但是她根本不加理会。我的称谓，几乎是除了我姐姐的事以外，我们吵架的最大根源。

但那天却有所不同，可能是一整天下来她已经筋疲力尽了，晚上上床后，思澜趴在我身上，她的头抵着我的肩膀。“摸摸我的脊柱吧”，她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