碧落

第一部           

第二章（续）

 “只有穷过，你才会了解钱意味着什么。”我们在车里吃午餐时，父亲对我说道，“这对你这种养尊处优的人来说，可能是种严重的缺失。一个男孩无欲无求，还能变得像你一样富有——”他摇了摇头，就好像是我做了什么让他失望了——“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。你尽可以去观察那些富有的人，看看他们是如何获得成功的，但那肯定与你的人生大不相同。”他放下三明治，从保温瓶中倒出一杯咖啡。

“好的先生。”我随即应道。因为我不知道，这种情况下，我还能说些什么。

“做生意，绝对不是说必须先花出去钱，才能赚到钱。记住这一点。学聪明点，心里有点数，多留意让你参与的这些事。学到这些东西，一个子儿都不用。”我的父亲似乎不太善于给予他人忠告，对我吐露这一番话简直让他身心俱疲。他说完之后，立刻从口袋里抽出手帕，拭了下额头。

心情好的时候，我回忆起当时那一刻，我会说服自己一切本该如此。我父亲只是在竭尽所能把他宝贵的经验传授给我。

相比于父亲的同事以及家人，他对待租户总是和善得多。有的时候，租户会聊费城队不敌布鲁克林队，有的时候会聊信封里的钱为什么不够，至于他们是不是在编着故事兜圈子，我从父亲站立的姿势和他闻之点头认可的时刻，都能分辨得出。欠缴房租的人不会计较窗户被糊住，他们只希望能有机会向我父亲解释这个月他们的遭遇，以保证欠缴之事不会再次发生。我从没见过父亲苛责他们，也没有见他威胁过交不出钱的人。他总是安静地听着，然后对他们说尽力就好。但是一般这种对话之后，不出三个月我们再次来收租时，这里就已经换了一家住进来了。我无法想象在我视线之外，那些倒霉的人都经历了些什么。